Eupatereia
07 Feb

  *大约是我和Wolf在一起十一年后。


  那是一个让人怠惰得想打盹的黄昏。我正倚靠在沙发上,百无聊赖地换着电视节目,想通过人类的剧作打发点时间。


  可我怎么也找不到满意的。经典作品都看过了,近期也没有感兴趣的新节目。


  我关了电视,想闭上眼小睡一会儿,突然木门以一种熟悉的节奏嘭嘭作响。


  我的恋人,Yautja族的精英猎手独狼,终于回来了。


  他取下随身的小挎包,拔下面具的管子,一阵蒸汽过后,好几天没见到的容颜又出现在我眼前。


  我快步走过去拥抱他,手揽上他后背时,却摸到湿漉漉的一片。


  “你受伤了?”


  除了初遇那次以外,他从未负伤归来。而且这是他第一次离开我那么久。不必多问也能猜到,此次的狩猎异常棘手。


  这次任务的目的地在欧洲,他坐飞船想必用不了多久。所以他回来时,伤口仍然没有止血,更不用说自然愈合。


  “伤在背后,你够不到……快过来,我帮你缝合。”


  他在我边上坐下,随后取下背后的医疗箱,拿出了他惯用的缝合器——那个像订书机一样的医疗器械,递到我手上。


  我曾提出用更温和的方式来治疗,但他总是以“在战场上时间很宝贵”和“痛苦是Yautja的荣誉”为由拒绝。我说什么他都一一服从,就是在这点上他绝不低头。


  真是头倔狼。


  “趴上来。”他像在无数个被我施加惩罚的夜晚那般,卷起背心,听话地弯下腰趴到我腿上,把漆黑的、不算壮实的、长了些小钝刺的后背暴露给我。


  这种时候又这么乖。


  这时我才得以看清他背上那足足好几厘米长的伤口。很显然他是被某种尖锐的武器砍伤了,虽然远远不及初遇时那样严重,但光是返程的几分钟还无法自动愈合,现在也在往外渗出荧光绿色的血。


  “痛就叫出来,不用忍耐。”


  我对准被刺穿的伤口,慢慢地按下去,钻心般痛苦的吼叫声瞬间回荡在我们的家里。他艰难地喘息着,下颌骨几乎张到最大,勾住了沙发上的绒布,紧挨着我腿的胸腔剧烈地上下起伏,怦咚怦咚的心跳声仿佛隔着他的骨血撞击着我。


  他实在是经历了太多。我都有点不放心让他自己出去工作了。但现在还不是时候。


  “Wolfie,你很勇敢……我为你感到骄傲。”虽然Yautja的英勇是公认的事实,但没有谁会特地去夸这样一位Yautja。因此我决定表扬一下我的爱人。


  我摸了摸他的肉质“头发”,像安抚一头受伤的狼那样安抚着他。这些小连招对他很是适用,他呼噜了一声,呼吸渐渐平稳下来,轻柔地吹拂着我的腿侧。


  过了一小会儿,他从我腿上起来,又坐回到我旁边,垂下头靠在我肩上。方才巨大的折磨给他的额头蒙上了一层薄汗,蹭在我肩膀上,黏黏腻腻的,但我只觉得心疼。


  我低下头去,顺着他汗涔涔的头顶一路向下,吻去他的汗珠,吻他前额的脊状起伏,那是他已经走过的三百年岁月的见证:“乖,乖,有我在。”


  他往我这挪了挪,转过身,似乎是想贴进我怀里,但在即将挨上我时又停下了动作。


  “怎么了,Wolfie?”


  “我怕……弄脏你的衣服。”


  “你都受伤了,还担心这个?”我小心避开他受伤的地方,搂住他的腰,“没关系,脏了就换一件。衣服可不比你珍贵。”


  “……嗯。”


  “我去拿个毛巾给你擦擦血?”


  他呼噜了一声,却纹丝不动,没有一点让我走开的意思。


  这狼真是……拿个毛巾也用不了半分钟。但我能怎么办呢,自己养的“狼”,那只能宠着了。


  “那就在Mommy的怀抱里好好休息吧,我的Babe.”我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。他无奈地笑了,咔嗒咔嗒敲击着的下颌骨轻轻擦过我的胸口。


  “好痒。你这样真的跟狼似的。”我双手环抱住他的后背,让他完全落进我圈起来的一方天地。他也不再刻意保持距离,将重量放在我身上。


  “你吼那么大声,别人会以为我家里养了大型野生动物的。还好我这里很偏,周围十公里以内都没有第二户人家。”


  “那你就是我的饲主。”


  “以前还不愿承认呢,怎么现在这么积极?”


  “你让我理解了何为爱……我爱你。我愿意为你放下自尊。”


  “高傲的战士竟然愿意为我做到这种地步。”我避开他脸旁的小刺——我称之为狼须,捧着他的脸让他抬头仰视我,“你真是……怎么看都好可爱。我太喜欢你了。”


  “尽管我毁容了,视力不好,牙齿也缺损了,而且已经过了被说可爱的年纪?”他向我投来探寻的目光。显然他早已知道了答案,却总是喜欢一遍遍地问我。或许是因为在遇到我之前,他走过了漫长的孤独的旅途,所以想要确认当下的真实吧。


  “这都是那些光荣的战斗留在你身上的痕迹呀。我不会嫌弃的,只会心疼。”我凑过去,与他额头贴着额头,这是铁血式的浅吻,“而且中年怎么了,就算你老了,在我眼里也是最可爱的Yautja,是我最可爱的狼。”


  他闭上了眼,热气呼在我脸上。


  “过去只有我自己忍耐……现在你在我身边,这些疼痛也无足轻重了。”一向沉默隐忍、总是用行动表达爱意的中年战士,突然说出了如此深情的话。


  “你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?”虽然这远远算不上甜言蜜语,但从不善言辞的他那里听到这番话,简直堪比奇迹。


  “和你在一起那么久了,我也得……研究研究人类的沟通方式。”


  “既然你这么说……你是永远都离不开我了。”


  “我不会离开你。”


  “就算你死了,我也会去地狱里把你抢回来。”我的指尖轻轻抚过他黑色的“狼须”,“你是我的,你只能是我的。”


  “然后把我绑架到你一直说的你的宫殿里?”


  “那当然。我会让你成为我的神妃。”


  “神妃……”他愣了愣,拿起面具开始查词,“这上面写的……你要娶我?或者说,我要嫁给你?”


  “你知道娶和嫁是什么意思吗?”


  他摇头:“人类和神的文化我不懂。”


  “我娶你做我的配偶,你就是我的所有物和终身伴侣,要在我家和我生活。”


  “和现在也没区别……”他还是有些不解,“按照这个定义,我已经嫁给你了。”


  我拉过他的左爪,摸上他无名指的指甲尖:“但你不觉得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——终身伴侣仪式很不错吗?到时候可以叫上你和凯尔特的族人。”


  “我们三个,一起?”


  “那我先娶谁好呢?”我笑盈盈地在他尖锐的指甲顶上打转,一副不怕事大的模样。


  他无言以对。


  “虽然你们Yautja没有什么名分之说……但是我们希腊神还是有这种观念的。如果我先娶你,凯尔特就会闹;可我先娶凯尔特,你心里也会介意吧?”


  他一愣:“我平时表现得很明显吗?”


  “你在小事上是很大度,但是婚礼可至关重要。我不能因为你服从我,就让你受委屈。”我拔了一小段自己的头发,顺着他的指甲滑下去,绕成圈缠在他覆了鳞片的指根上,“所以你们一起嫁给我是最优解吧?”


  狼点了点头,又疑惑地看向他指根的头发丝:“这是……”


  “现在说出口就不是惊喜了。之后你们会知道的。”我解开浅碧色的发丝,从他的指根套回到自己的无名指上,“这样大小刚好……”


  他琥珀色的眼中闪烁着与他的年纪不符的好奇。但他还是什么都没问,听话地埋进我怀里。


  “你今天话挺多的。还有点黏人。”


  他从胸腔里发出愉悦的隆隆声。这样直接表达心情的狼真是越来越常见了。


  “现在还痛吗?”


  他摇头,往我怀里钻了钻,脸旁的小刺蹭得我肩膀发痒:“瑞亚……好暖和……”


  那个总是冷漠地拒绝所有人靠近的独狼已经不见了。此刻共享的体温与交融混合的彼此的气息便是最有力的证明。


  夕阳渐渐西沉,余晖洒在紧紧依偎的我们身上。怀里的他轻轻地呼吸着,胸膛缓缓起伏,似乎是睡着了。我在他的发间落下一吻,将他搂得更紧了些,然后也闭上了眼。


  辛苦了那么久,就好好休息吧,我心爱的恋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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